克魯泡特金的社會學說与未來

克魯泡特金的社會學說与未來(節錄)
凌霜
《克魯泡特金紀念號》,1921年2月6日
(上略)
克魯泡特金的社會學說在未來的影響,將成怎么樣? 這個問題雖然不易解答,然而也不妨逆料一下。
近年以俄國革命成立之故,無產階級專政之說風靡一時。設使和之者之動机果然善良,我人亦不必岢為誅心之論;如若不然,則其人也不過想取現在執政者之權以自代,所謂無產階級乃其飾詞!
讀者幸毋誤會!我不是反對俄國革命,我是反對一般政客的投机行為。
吾們常常有一种疑問,以為既不贊成無產階級專政,得毋別有良方來替代他嗎?
我們有此疑問,實在沒有知道非國家方面的趨勢,方繼長增高罷了。
我相信非國家革命,如法國的工團主義——工團主義是無政府主義者的手段——是俄國式革命以外的一种形式。
今日文明社會的傾向趨于分化和自治,獨斷固為不智,專權亦不可能,現在流行的時語中有一句話:“專權替代了商議是迷信”。(Dictation instead of negotiation is superstition)
今日文明社會的傾向,趨于自由,干涉固受反對,集產亦不能久,赫克博士批評克魯泡特金的學說說:“以吾之所信,克魯泡特金的非中央化的協力社會之觀念,其實現必不在遠。美國的聯邦,瑞士的聯邦共和國与其他諸國都足以證明他可以實現。《互助論》獻議,以為我們愈能協助,我們愈快達到完全民主的目的,也是非常重要的。(見《俄國社會學》頁二四五。Julius F.Heckes "Russian Socialogy",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. 1915 P.248。本篇取材于此書頗多,合便注明。)
.馬克斯主義已在俄國試驗著,其好處在于能以強有力的机關,推倒資本主義,其坏處在于自己又創立一個万能的資本家,壓抑出版自由,言論自由,以至于行動自由。但我不看輕了俄國的革命,我亦不迷信俄國的革命,我反對把俄國式的蘇維埃,連根帶葉的移植到中國來,養成了几個新式的段祺瑞便算改造。苟使有些瞎子真要這樣,我們必決其未來之失敗。中國的民性是無政府無法律的,中國的地面遼闊,是不會有嚴格的統一的。
凡一主義之進行,必循曲線而不循直線,當他達到最高的頂點,即其下落的預兆,馬克斯主義自然逃不了這個原則。
我們讀日人室伏高信近著《李宁之烏托邦》(見《改造》雜志,中文譯本見《東方雜志》十七卷二十三號),方知道李宁最后的目的,仍与克魯泡特金有相同之點。他說:“依李宁所懸想之社會,乃一無國家之社會,彼亦嘗与無政府主義者同其感想,謂‘國家存在之間無自由,自由存在之時無國家・・・・・・’ 就此而觀李宁之烏托邦与克魯泡特金之烏托邦,吾人實無從認其區別之所在也。” 但今中國的鼓吹勞農主義者,大倡特倡以為“兵是絕對不可廢”,我覺得他們的思想完全是政客式的思想。以政客來改造中國,不特中國無可希望, 就是他們自己也將陷入此种罪惡漩渦,永劫不复。以往數年的事例,都可證明,無容詳舉。
中國能依克魯泡特金的原理來改造么?這個問題我不敢以演繹法來回答。但我相信克魯泡特金的原理,有大部分可以施諸中國的未來,如今的經濟狀況在事實上普遍上阻其實現,這是我所深信的,但此乃時間問題,非可不可的問題。
中國的改造,決非五年十年的問題,長期的不斷的努力是我們應持的態度。但我不贊成那調和派、現狀派、勞資協調派的口吻,我們不妨提倡革命,不妨提倡反對資本主義,不妨提倡階級戰斗,但我們尤應該研究中國的民性与現狀,想個良善的法子,大而至于根本改造,小而至于一地方的興舉、教育的改進与普及、自治之運動,都可以不必推辭。故我以為克魯泡特金的學說,一半是社會的趨向,必從這條路走,一半是要人力去實行。
“汝南晨雞登壇喚,
天下漫漫何時旦?”
“我志未酬人亦苦,
東南到處有啼痕!”
附白:同志要出版《克魯泡特金號》,征稿于予,我思克魯泡特金的學說,海內雜志述之者屢亦,縱能為之,恐難免駢枝之誚,因從別一方面談談克魯泡特金的學說,其后半篇之感想,則余隨筆所成,時間匆匆,不盡所思于万一,愿讀者諒之。